以往人们多认为文化是既成的,是历史积淀下来的,是“过去时”。上世纪70年代初,荷兰哲学家皮尔森却突破了这个理解框架,他指出:人类正在加速发展,文化的研究应“着眼于未来的文化策略”。在此取向下,皮尔森把文化界定为“人对周围力量施加影响的方式”,认为“每一种文化都可以被看作是规划性的”。这个理解改变了对文化下定义的原有窠臼,拓展了文化的内涵,即不是从历史积淀的角度,而是从人与周围世界相互作用的角度,对人类所特有的文化现象作了普适性概括。简言之,皮尔森认为文化不只是“过去时”,而且还是“现在时”乃至“将来时”。
荷兰哲学家皮尔森著《文化战略》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所认为的学校文化就不单单是回头看的产物,不是只有历史老校才“有”文化,那些年轻的、甚至在建的学校也应该有自己的文化!学校文化(包含学校的教育观念)是可以、也必须先行的,尤其对新建学校来说,这种“先行”更加重要。上世纪30年代曾任南京一中校长的李清悚先生在他撰写的我国第一部学校建筑研究专著《学校之建筑与设备》中开宗明义:“校舍是教育观念的产物。”这个意思十分明确:学校基础建设,文化必须先行。
李清悚和他的《学校之建筑与设备》
迄今80多年过去了,我们做得如何?放眼望去,我们的校舍可能是开发商的产物,可能是建筑学研究生的产物,可能是文件制度的产物,然而有多少真正是教育观念的产物呢?君不见,有的行政区域内一批新建校的结构布局和建筑外观竟像同卵多胞胎,让我们领教了另类的“一张图纸绘到底”;有的学校建成不久便又大兴土木破“旧”出新,只因为设计者的思路与使用者严重错位,无法满足学校需求;至于呆板的建筑造型、局促的教室过道、滑稽的校园雕塑、尴尬的喷泉景观、扰民的高音喇叭等捉襟见肘的设计,在校园内更是屡见不鲜。
既然学校承担着为祖国培养接班人的伟大使命,那么校园环境育人的作用就容不得丝毫的轻慢对待。现在新建学校越来越多,如果能做到文化先行高开高走,将为这些学校的后续发展更好地奠基、注魂和导向。就以学校环境设计为例,如何将安全性、教育性、艺术性、规范性、校本性、未来性等特质高度融入其中,尤其是如何使环境成为独特的课程资源,成为“我这所学校”独特气质的表征,成为能适应甚至促进未来学习的“四维空间”,这些不都需要观念先行么?!
我为学校做了近20年的理念策划,听不少刚启用的新建学校的校长跟我说过诸如此类的恭维话:“我们学校龙已经画好了,想请你来帮我们‘点睛’!”说实话,每听此言我并无太多欣喜,反而是有点悲凉感的,这就如同一个被剥夺优孕权的人却被要求去优育别人家的孩子——说不准这个孩子或许还有先天缺陷。那么,是什么样的惯性思维,什么样的运作机制,什么样的圈子文化,才会造成学校“孕”、“生”、“养”三者的割裂呢?
当然,我并不是说学校实体的设计者一定没有“教育观念”(事实上我们也看到过设计精美而又理念先进的新建学校),而是希望有更多的教育专家(甚至包括学校的“养育”者)能参与到学校的“优孕”“优生”中来,希望越来越多优秀的学校文化设计专家能受到这样的邀约:“我们准备画一条龙,请您和我们一起从头来创作吧!”